青石板路上的水洼还映着昨夜残月,我们就在这槭树染红的晨雾里相遇。她油纸伞上滚落的雨珠,恰巧跌进我掌心盛着的杨梅酒,溅起一圈圈琥珀色的涟漪。
茶楼飞檐下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,她的蓝布裙角扫过我的竹椅,像一片沾了晨露的桑叶轻轻擦过陶胚。酒液沾湿她的麻花辫,蜿蜒成一道溪流,顺着发梢滴在她那双绣着并蒂莲的千层底布鞋上。
"尝颗青梅吗?"她从粗瓷碗里拈起青果,指甲盖泛着淡紫色的光泽。微醺的暖意忽然从相接的指尖漫上来,整条雨巷都开始在黄酒坛里晃晃悠悠。隔壁评弹艺人正唱到《玉蜻蜓》里"游园惊梦"的段落,三弦琴的丝弦缠住我们投在粉墙上的剪影。
黄昏时我们在染坊的蓝靛池边失散。暮色把她的身影揉进漂浮的布匹,那些深蓝浅蓝的波纹里,再也辨不出哪一抹是她衣襟掠过的痕迹。只有巷口酒旗还在风中翻飞,恍若她当时欲言又止时颤动的睫毛。
至今路过那家糟坊,仍能闻到当年打翻的甜酒酿气息。土陶罐里发酵的米粒,大约还记得两颗靠近时,如何在这醉人的光阴里,慢慢醅成了同一坛女儿红。